故人归

※校园友情向，两个没啥节操的嘴炮大师的故事。

※老魏生日快乐，迟来的生贺。

 

方锐从上中学的时候就认识魏琛。

那时候他无心学业，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拐着同桌诚哥去网吧撸荣耀。

网吧这种地方，输了游戏骂娘的拍桌子的甚至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多得简直见怪不怪，呆得久了，又是小男生，难免也沾染上一些吊儿郎当的痞气。

有天方锐照常拐了诚哥翘掉最后一节体育课奔赴网吧，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骂娘。

声音之大，就连戴着耳机的方锐都受到了影响。

他皱着眉头转头去寻找声源，是隔壁过道上的一个男生。

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染了个杀马特的黄毛，戴着耳钉，此刻嘴里正叼着一根烟一边砸键盘一边骂骂咧咧。

方锐不屑地瞥完又回过头专注到自己的屏幕，这种人他见多了，输了游戏就冲设备撒气，还要怒喷队友，强行甩锅。

但是没多会儿他听见吧台那边又传来争吵声。

掉头一看，又是那个杀马特黄毛。

黄毛跟老板抱怨自己的键盘是坏的，此刻正是学生下课的高峰期，网吧座无虚席，想换机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板说我昨晚都检查了的，你那台机器根本没问题，我刚才就注意你了，砸键盘那么用力，我看就是你砸坏的！

这下可好，黄毛一听怒火中烧，更加气势汹汹，看架势简直要要动手。

方锐无语，打个游戏能遇上这种事，吵得不得安宁。

收回视线时，他无意间瞄到有个跟黄毛穿一样校服的人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黄毛原本的位置上，那个人贼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弯下腰不知摸了什么，之后就神色如常地开机上网了。

方锐顿时有些好奇，这机器键盘是坏的，黄毛在前台吵得那么凶，他不可能没听见，没键盘的电脑还撸什么游戏？

但是让方锐吃惊的是，那人等了一会儿以后就开始操作键盘了，完全没有任何键盘是有故障的反应。

有意思。

方锐有点好奇，他留心了一下那台机器的主人。

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因为懒得打理，神情颓废，下巴上有一圈青青的胡茬，显然是个不爱收拾自己的宅男。

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那人眉宇间一股无比坦然的猥琐气息……这气息在刚才他偷瞄周围的小动作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方锐这人好奇心旺盛，刚才那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所以就连玩游戏玩得都有点三心二意，眼睛不停地瞟着那个人的方向。

七八点的样子，天已经黑透，网吧也开始有三三两两的顾客起身离席回家吃饭，方锐的视线又飘过去，那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过身边的两个座位都已经空了下来。

方锐心里有点痒。

他跟同桌招呼了一声，说诚哥我换台机，那边有熟人我去打个招呼，明天学校见。

同桌排位正打得如鱼得水，哼哼哈哈地嗯了一声根本没在意。

方锐就溜过去了。

还是一样的流程，开机输身份证号插卡登录荣耀，对方的电脑界面赫然也是荣耀，他在打竞技场。

方锐觉得自来熟不是很好，但又确实想搭话，于是一边故作随意，一边又有点小不自然地用手指敲打着台面，哟，哥们儿也玩儿荣耀？

那人古怪地打量了一番方锐，说玩儿啊，怎么着？

方锐咳嗽一声，不怎么，我就是看你这键盘还使得惯不。

那人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方锐顿时乐了，感情他还真是动了手脚。

我观察你很久了。

那人脸上露出一副惺惺相惜的表情，说魏琛，小朋友怎么称呼？

方锐嘴角抽了抽，别叫老子小朋友，姓方名锐，叫锐哥就成。

魏琛一脸的我不care，转头继续玩他的荣耀。一边鼠标操作不停，一边问方锐，小朋友哪个区的？

靠！都说了别叫我小朋友！方锐掀桌，过了会儿别扭地回答……八区。

魏琛点点头，说知道了小朋友，我也八区啊，加个好友？

……方锐无语，他已经懒得纠正。

半天才闷闷地回道，鬼迷神疑。

魏琛的游戏角色是个术士，叫迎风布阵，非常耿直地使用了自己的真实照片生成了角色面部形象，另外又不伦不类地添上了几条刀疤跟独眼罩。

方锐的角色是个盗贼，当初用初中小男生独特的审美花了挺久才捏出来的一张脸。轮廓分明，蓄着络腮胡，半长的飘逸发型，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浪荡不羁的味道。

两个人加了好友就在竞技场互撸起来。

第一场是魏琛选图，港口小镇。

方锐一看这图还挺满意，合自己口味，小镇里适合埋伏跟隐藏的地方很多，如果自己选图，这一张也一定是候选之一。

结果真打起来，却并不那么愉快。

魏琛显然也是个有耐性，喜欢埋伏和迂回的玩家，开场10分钟了两人都愣是一直在变换走位根本没遇上。

这样下去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方锐有些无语了。

但事实上后来两人并没有花费方锐想象中那么长时间才结束战斗，魏琛像是突然摸清了方锐的套路似的，开始了主动进攻，而且不管方锐躲到哪儿，魏琛都能如同开了天眼一样，准确地摸过来。

靠，这货有两把刷子啊。方锐在心里暗叹。

方锐参加过学区组织的荣耀线下比赛，初中组他是第一名。而现在看来，魏琛的水平，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魏琛赢了比赛，洋洋得意，小朋友还嫩点儿啊！

方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你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有本事再来一局。

魏琛哈哈大笑，没问题啊小朋友，老夫就在这里，放马过来。

于是这一次方锐选图。

他挑了自己最拿手的一张图，月下都市。

这张图有天然的夜色作为屏障，在加上复杂多变的地形，十分适合方锐的盗贼下陷阱阵。当初他参加线下赛的最后一场单人赛，系统随机到的也正是这张他无比熟悉的图，很大程度上是借由了这张图他才能力挫强敌，摘下第一的奖牌。

但这一次，他还是输了。

方锐无比郁闷。

魏琛就好像真的是在用上帝视角观看比赛，无论自己的藏身之地有多刁钻，他始终都能准确地把自己找出来，然后逼着自己出错。

这……也太厉害了点吧。

魏琛果不其然又是一阵无情地奚落，哟小朋友，还来吗？

方锐把鼠标一推，说再来！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方。

魏琛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那就来吧！

于是两个人在网吧从七八点撸到将近半夜，魏琛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打了十七场，赢了方锐十五场。

第十五次界面变成黑白色的时候，方锐两眼一黑，往椅子上一瘫，烦躁地说，不玩儿了！老子认怂了！

魏琛摸出一根烟点着，在氤氲的烟雾里眯起眼，说有点儿饿啊，撸串否？

方锐有气无力地答，可。

 

男生的友情其实来得很快就像龙卷风，坐在夜市摊子上凉爽的晚风一吹，烤得吱吱冒油的羊肉串一上手，三两杯啤酒下肚，再来几个牛逼一吹，马上就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方锐化悲愤为食欲，恨恨地解决了两串鸡中翅加一条烤鲳鳊，又灌了两杯啤酒，总算有些解气地打了个饱嗝。

魏琛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得地吞云吐雾，说你今儿怎么看出来我在键盘上动手脚的？

方锐一愣，说哦其实我没看出来，就是炸你话呢。

魏琛靠了一声，说你小子有点儿猥琐啊。

方锐讪笑，那你到底干了啥？

魏琛露出几分自得的神色，多亏了这个宝贝。

他摊开手，手上是一个硬质塑料薄片儿做成的小小的凹槽，边缘是透明胶粘起来的，一看就是纯手工出品。

方锐不解地拈起来看了看，然而并没有看出门道。

魏琛蔑视地瞥了他一眼，说傻逼了吧，高端科技不懂了吧。

方锐觉得自己想打人。

魏琛顿了顿又说，其实老夫的学校学习抓得还挺紧，主要就是教导主任那个老冯头忒烦！不到点儿不给下课，结果每天晚上到网吧不都没座儿了吗，那我还玩个屁啊？！所以吧，我就琢磨着开发了这个宝贝。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抽了口烟，袅袅的烟气在晚风里迅速消散，中午一般没啥人，因为午休时间短，所以我就趁中午的时候去，把这个插进鼠标或者键盘的USB凹槽里，再用胶带把边上稍微一粘，之后把鼠标键盘的插头插进去，再之后要有人用那个机器，那不就不灵了嘛！那那台机器不就等于是专门为我留着的了吗。

靠……方锐听完不禁感慨，真他妈不是一般的猥琐啊……

也许也会有人试着重新拔下键鼠的插头重新连接，但这个塑料薄片也就比纸厚那么一点儿，周围又被胶带固定，不管怎么重新插，那都是绝缘了的，会造成一种设备故障的错觉。网吧里键鼠有问题太正常不过，老板也不会刻意在客流高峰期去修，那这台只有魏琛知道怎么使用的电脑，就等于是他的专属了。

方锐无语得厉害。

亏得诚哥还经常说自己盗贼玩得猥琐至极，他真应该来认识一下魏琛，好好认认猥琐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对方荣耀技术还是很牛逼的，虽然魏琛有点没下限，但能认识一个荣耀高手，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方锐端起酒杯，说魏老大，虽然你这人猥琐得令人发指，但是荣耀打得还真是好，来吧，我敬你！以后有时间还一块儿玩！

魏琛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辎了几下踩灭，也端起酒杯，友谊万岁！

 

后来方锐跟魏琛一起打了无数次竞技场，依旧是输多赢少，打着打着，方锐就高一了，魏琛就高三了。

得知中考分数线的刚刚达到老魏那所高中的时候，方锐心里百味杂陈，魏琛在他耳边念叨了不下百遍老冯头的变态之处，说实在的，他有点儿怵。

后来入学了，方锐发现魏琛果然所言非虚。

于是学校旁边那家唯一的网吧，每天开始固定有两台无论老板怎么找技术员看都看不出毛病，但就是有人莫名其妙用不了键鼠的电脑。

其实第一次被魏琛领着干这种事儿时，方锐十分忐忑，觉得自己的下限也被魏琛拉低了。

然而等到晚上过来，发现座无虚席，唯有两台靠在一起的电脑无人使用时，魏琛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方锐狠狠地鄙视了中午的自己一把，下限算个屁！有座儿才是最实在的！

 

第一学期上完，过完年后，魏琛就要面临高考了。

赶着最后的疯狂，寒假里，两人心血来潮约着去了一趟北京，本来想去故宫圆明园的方锐被老魏念叨了一路临时改变行程。

“没看过日出的人生算什么人生！”魏琛说。

我特么十七年没看过日出一样活得好好的！方锐在心里骂。

 

事实上两人错误估计了北戴河对南方人的不友好程度，凌晨四点，魏琛跟方锐裹着军大衣坐在河边的礁石上冻得跟两个傻逼一样瑟瑟发抖。

“没为了看日出冻得跟傻逼一样的人生算什么人生！”魏琛面对冷漠的北戴河高呼。

我特么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同意大冬天陪你来看日出！方锐在心里骂。

 

结果当然是看完日出回宾馆两个人就迷迷瞪瞪地感冒了。

第二天夜里方锐发起了高烧，然而所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万年，这个道理是通用的，魏琛平时就没下限脸皮厚，吃了两颗感冒药之后居然完全无碍了，活蹦又乱跳。

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方锐，魏琛一脸嫌弃，小朋友到底还嫩点儿，身体素质忒差。

方锐面无表情地想：等老子好了，一定要砍死这个小浪逼！

于是这趟心血来潮的旅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方锐带着来自帝都北京的感冒病毒回到杭州，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干嘛去了，到底是为什么要遭这趟罪。

 

开学两三个月后，天气开始慢慢转暖，方锐有时候趁着大课间晃到小卖部买两瓶冰饮，再晃到魏琛教室，居然也能看到他咬着笔杆眉毛都快拧成结肝卷子的样子。

饶是魏琛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迫于升学压力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教室投身题海。

升了高中方锐就跟诚哥不在同一所学校了，如今魏琛不能经常陪他一起去撸游戏，他环视周边，竟然没找到一个死党，顿时心下也是一片荒凉。

想到有一天也许自己也会跟魏琛一样一天八九个小时被困在课堂，遨游题海，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每每去网吧只能打随机，赢得毫无悬念，他居然也开始索然无味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方锐想，干脆我也提前适应适应。

于是方锐久违地捡起了课本，开始每天在习题册涂涂画画，上课也偶尔记记笔记。

其实游戏玩得好的人，一般头脑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肯用心思，成绩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那一年期末考试，方锐成了一匹黑马，一向垫底的他，居然第一次考进了前二十。

班主任在班上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号召大家向方锐同学学习，敢于克服懒惰恶习，勇争排名。

方锐托着腮望向窗外，猜着魏琛大概快能查分了。

 

前面说游戏玩得好的人一般头脑不会差到哪儿去，当然还是存在个例的。

比如魏琛。

他玩儿命地啃书也始终弄不明白什么立体几何线性代数，物理化学更是直接就在脑子里boomshakalaka地跳舞。

分数十分不理想，连大专线都不够。

 

查完分的那个晚上方锐接到魏琛的电话，对方还是一副欠打的语气，问小朋友，撸串否？

方锐忍住摔电话的冲动，答他，可。

 

于是两个人又一次在第一次见面的烧烤摊儿撸串。

魏琛抽着烟，神色看起来十分迷离。

方锐照例先啃了两串鸡中翅一条烤鲳鳊，完事儿之后才抬起头来问他，考试怎么样啊，砸了吧？

魏琛眯起眼，喷了他一脸的烟，你怎么就不能想我点儿好？

方锐暴跳如雷地火速扇掉那些烟，老魏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魏琛无限落寞地咋了咋嘴，确实考砸了。

方锐愣住。那你准备怎么办？

魏琛没答话，默默地端起酒杯来闷了一口。

方锐也沉默。

他知道，复读老魏是绝对不会干的，魏琛说过很多次。那剩下的就是要么去念职校，要么辍学打工。

可哪样听起来都不怎么样。

人们往往对未来抱有无限的幻想，可等现实真正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知道那未来很多时候都确实只是幻想。

方锐有点烦，他讨厌谈到现实相关的话题。

就像他很早就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品学兼优年年三好的经历他不是没有过，上小学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但上了初中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开始感到无聊。

就算一直优秀下去又怎么样？

升个好高中，念个好大学，出来找份安稳工作，平平淡淡荒度一生。

他知道亲人眼中平稳的人生就是最好的人生，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中二或许可笑，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想开发游戏，他想自己做游戏。

荣耀如日中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热爱荣耀，但越是热爱，他越是忍不住地想，如果是自己，是否也能做出这么成功的游戏来。

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地兴奋。

但这些念头，在家长面前，都是玩物丧志，都是不思进取。

从前他也认真地跟父母谈论过自己的志向，但都被粗暴地干预，并训斥“不要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真的是非常索然无味。

方锐的思绪游离一圈，重新回到餐桌，扁了扁嘴，举起酒杯。魏老大，我敬你，以后你就脱离苦海彻底自由了，过得好过的坏都是自己的人生，别让别人干预你。

魏琛不置可否地啧了下舌，也端起酒杯，依然只有四个字，友谊万岁！

 

升上高二的时候，魏琛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方锐的生活里。

彻底得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方锐开始收拾心思，回到书本。魏琛的离开不知为何有点触动他，那晚魏琛喝得有点多，半醉半醒之间他听见对方吐出一句感慨。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谁都有些无可奈何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往往都无法言说。

这个道理魏琛懂，方锐也懂。

无论如何，一直没干劲下去总也不是办法，要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就得有本事。

所以先从选择自己想考的大学入手再说吧。

 

时间贴着少年成长的轨迹飞速流转，高考结束，方锐分考得不错，还挺高，超了本一十来分。

领毕业证那天，看着讲台上喜形于色唾沫横飞地班主任，方锐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跟家里大吵了一架，执意要去G市Z大读游戏编程专业，父亲气得胡子发抖连摔了好几个茶杯。然而去学校填志愿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填上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父母跟子女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方锐到校军训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母亲摸着他的胳膊还是心疼的抱怨，都瘦了！

方锐在学校学得用功，导师也看好他，推荐了好几个项目让他跟着一起做，所以还在校他就已经有了不少实操经验。

大二的时候，方锐意外接到魏琛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魏琛声音听起来沧桑了一些，但依然中气十足，小朋友这几年忙什么呢？

方锐毫无掩饰地嫌弃他，滚滚滚，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小朋友。我好着呢，多谢魏老大关心！没什么事我去忙了。

魏琛爽朗一笑，怨我不跟你联系？

方锐噎住，说没郁闷过那是不可能的，魏琛好歹也算这些年自己少有的朋友之一，但是他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他当年高考失利，大约有些挫败，不想跟外界联系，其实这些方锐都理解，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疙疙瘩瘩。方锐不想承认自己想过这些娘儿们兮兮的事情，于是怎么嘴硬怎么来，哪儿能呢魏老大，您这是哪儿的话？你不怨我不跟你联系我就烧高香了。

魏琛干脆利落地一句“滚蛋，别跟我这儿贫”把他堵了回去，顿了顿又说，我现在人在G市呢，晚上聚一个？

方锐笑笑，撸串否？

魏琛沉吟，装模作样地答他，可。

 

晚上见面，免不了一顿友情破颜拳，之后就是吃吃喝喝。

G市特色是海鲜，两人难得地没有点串儿，而是要了一桌的烤生蚝烤鱿鱼蒜蓉扇贝。

方锐觉得奇怪，这么久没见，再跟魏琛见面，居然还是毫无嫌隙，仿佛只是跨越了时间的洪流稀松如常地坐在一起聊天打屁。

魏琛说你小子可以啊，Z大都能考上。

方锐翻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脑容量一样窄小啊？

魏琛不顾满手的油就去戳方锐脑袋，小朋友说话当点儿心！有这么对曾经的学长说话的吗？

方锐冷静地把餐巾纸糊到他脸上，说魏学长你悠着点儿，这可是未来游戏开发商的脑袋。

于是魏琛就住了手，一脸贱笑地盯着他，我家锐锐出息了啊？

方锐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恶不恶心啊你！谁是你家锐锐！

魏琛很荡漾地干了一杯啤酒，末了长叹一声，爽！

方锐转脸看他，你呢？这几年忙啥？

他知道魏琛如今愿意来联系他，那必然是混得有点儿起色，所以这样的问题也就变相算个褒奖了，引着他来吹牛逼。

魏琛少见地叹了口气，我被我老子逼着在公司干了三年。

方锐说哦，做什么？

魏琛脸色迷茫，最开始啥都做，端茶倒水打字复印。

方锐点头感慨，新人最开始都这样，那后来呢？

后来就要学着管了呗！看账、谈单子、招人、裁员……

等会儿！打住！方锐突然大喊。你他妈到底是去公司干什么的？

魏琛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老子是董事长啊！

靠！合着您是个富二代啊？方锐泪流满面。

不能算吧……魏琛谦虚道，一般富，一般富。

方锐抹了把脸，那这些年每次撸串儿你还都让我买单！禽兽啊！

魏琛正色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计较那些做什么。

那这顿你请是吧。方锐反问。

当然了！魏琛点起一支烟，要是我没有忘带钱包的话。

方锐冷眼横他，你最大的变化就是更猥琐了。

承让承让，魏琛神色如常。

方锐心里的疙瘩一下子消失，魏琛还是那个魏琛，会纠结，但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当初他高考考砸，知道自己要回去接手老爹的公司，虽非本愿，却无可奈何。大概那时候的他也确实还没想好要做些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不想接受家里的安排。这两年干下来，大概也经历了不少，发现人生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容易。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却没有哪一行轻轻松松就能做到最好，大概是魏琛干着干着发现，经商还挺适合自己，也就逆来顺受，越发如鱼得水了。

想到这里方锐忽然有点高兴，当初他们在网吧相遇，是两个同样茫然无知的少年，感谢时光的洗礼，让他们脱胎换骨，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魏琛也好，自己也好，终究都算得偿所愿，心想事成了。

方锐端起酒杯，这一次他先抢白，友谊万岁！

魏琛眯眼，你抢了我的台词。

方锐一把抢过魏琛手上夹着的烟，我还要抢你的烟呢，如何？

魏琛贱笑，端起酒杯，不如何，不光不如何，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方锐抽了口烟缓缓吐气，准奏。

魏琛慢悠悠地呷了口酒，你记得你荣耀就没赢过我几次吧？

方锐点头，怎么了，技不如人哥认了。

魏琛脸上笑意更深，其实我每次都坐在你旁边啊，我能用余光看到你的屏幕。

……

方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站起来猛拍桌子怒吼，魏琛你个不要脸的！你他妈现在就给我站起来！我们去网吧单挑！老子要坐你对面！今天不干死你个小浪比爸爸不姓方！

魏琛好整以暇，笑得春风得意，并不理会暴怒的方锐，伸长手臂端了酒杯敬他，友谊万岁！

 

—FIN—